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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周五，陆家嘴21世纪大厦内的浦东四季将变身浦东丽晶，结束其与四季的8年征程。而本月31日，曾刷新上海酒店奢华上限的威海路四季也将合上大门，展开一场由当今收费最贵的酒店设计师Jean-Michel Gathy主导的闭门翻修，以待2年后变身体量更精品(200房左右)、水准更卓然的四季。
▲ 浦西(2002)和浦东四季(2012)同以老上海为灵感，但呈现手法迥异的客房
尽管浦西四季只是暂别，且淮海中路尚贤坊大有四季的意图，但漫长的四季空窗期，很难不令与四季同行18年的上海感伤。为缓解感伤情绪，浦西四季将于5月25日-30日启幕一座快闪博物馆，展出上海四季筹备和开业初期的珍贵展品，并提供总统套房导览参观。
而我也特别采访了曾亲历上海四季酒店孕育的章和轼先生，并将访谈和收集成果(包括我最好奇的疑问——为何选中四季？四季在威海路之外还有过哪些选址？开业初期大堂里800元一只的烟灰缸长什么样？)整理在下文，以免浦西四季的暂别埋没了当年缔造时的前瞻与心血。
▲ 1998年，四季创始人Isadore Sharp为上海四季项目率队造访上海，期间参观东方明珠时的合影如上。左三为本次采访到的章和轼先生。
· 第一幕 ·
孕育
选址 | 选牌 | 铸造
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的爆发，突然打乱了威海路500号酒店项目的阵脚。在此之前，这个启动了4年的项目修改了两次建筑方案(由一座办公楼+一栋酒店的双塔格局；到一座低区高区分别设置办公和酒店的37层高塔；再到37层纯酒店高塔)；与喜来登达成了合作意向(喜来登将入股35%管理酒店)；并明确了酒店水准要超越新锦江的营建目标。
而此时，因成功收购丽晶而一路高歌猛进的奢华酒店界翘楚四季，正为打造亚太区新旗舰全力奔走。金融风暴来临前，四季对在淮海路畔坐拥绿洲和历史建筑的东湖宾馆一见倾心，并构想在这处都市绿洲中建造酒店新翼，复刻东京椿山庄四季(1992年开业，亚洲首间四季)的城中隐世意境。但耗时6年的谈判未能促成四季的心愿。
▲ 1992年启幕的亚洲四季首秀——东京椿山庄四季，栖身都市绿洲深处，设有覆有玻璃拱顶的温室泳池。
但当上海实业和四季在1998年有了首次接触后，两者的火花很快为停滞的威海路500号工地注入了无穷活力。四季很认可上实雄厚实力、为打造酒店所聘请的豪华班底(HOK建筑事务所、LRF室内设计事务所等颇为国际化的机构)、卓越地段(有南京路、淮海路和高架环绕，但又闹中取静)。对酒店设计方案照单全收的同时还提出入股20%以表诚意和信心。
而上实也为四季的理念所深深折服，在采访中，章先生如此回忆起他在考察北美四季酒店时深受触动的几点：
1. 平起平坐的企业文化，酒店高管和普通员工一律在同一食堂用餐；
2. 名模可以悠然落座公区却无人打搅，可见酒店对守护隐私和照顾名人自有一套；
3. 早在90年代，水疗馆安有造价数万美元的先进理疗床，为宾客进行收费上千美金一次的护理体验，展现四季独有一套奢华体验独有一套见解。
天时、地利、人和，上实和四季在经历了耗时9个月、共计12轮谈判后官宣“牵手”，将威海路500号地块确定为上海四季酒店所在。
▲ 上海四季筹备时期客房宣传照 VS. 定妆照。
尽管双方大方向一致，但尚未受过奢华酒店洗礼的上海要打造一座登峰造极的四季酒店，所经历的挑战、平衡的东西文化差异无数。以客房装修为例，当第一个客房完成粉刷后，四季的工程总监在客房墙面各处留下了上百张N次贴，指出了“有气泡迹”、“有刷毛”、“不够均匀”等整改意见，工人经历了数次重刷后才达到了工程总监“一贴未留”的标准，随后才得以“如法炮制”更多客房。
而四季工程总监近乎“苛刻”的验收手法还包括——将其90公斤重的身躯坐在盥洗台上来回扭动身体检查台面支架的承重(不少宾客有靠坐盥洗台上与配偶对话的习惯)、把大汉挂在衣柜门上测试铰链牢度......颇虐的验收风格处处体现了四季以人为本的理念。
上海四季还一改上海豪华酒店界追崇猎奇、铺张显摆、伪中国风的潮流。内部初看好不显山露水，实则用尽了价格不菲的材质、精心创作和布展的艺术真迹、以及追忆上海往昔风华的元素。
▲ 大堂吧一幅贯穿三层、高14米、分三段式构图的油画《上海辰景》由中国美院院长许江亲自绘制，展现了上海的昨日(苏州河时代)、今日(黄浦江时代)、明日(长江时代)。
为了进一步凸显上海地域特色，上实筹建团队和Isadore Sharp共同探讨决定以“海派”风格作为上海四季的美学定调，用4000多件围绕海派文化收罗和创作的艺术真迹装点酒店，几乎每间客房都要创作6-8幅由艺术家围绕“四季”主题创作的油画原作，这在当年的上海绝对是极尽颠覆的手笔。
· 第二幕 ·
入沪
启幕 | 颠覆 | 星光
经过前后8年的筹建和打磨，精雕细琢的上海四季酒店最终在2002年2月试运营，同年10月13日举行了正式开业庆典。上海对这座城中首间奢华酒店的到来给予了超乎预期的追捧。上海四季在试运营期间，平均房价也飙到了当时上海酒店界的顶端，入住率更是达到了75%的高位。
▲ 2002年10月13日，上海四季开业典礼上的留影。
▲ 大堂设计草图和成品照片比对
相比同城同期的其他高级酒店作品，上海四季描绘的是一幅截然不同的场景：酒店局促的落客区看似是硬伤，但还以宾客期许的归属感和私密感；大堂吧并不见当年哗众取宠的伪中式风，而是用摇曳的棕榈影摆弄倾洒其间的阳光，将“四季”的品牌名诠释得从容写意；酒店浴室不再满铺大理石，而是用及腰高的大理石镶板搭配防水壁纸，让浴室如居室般温婉柔美。
18年前的《新民周刊》里一篇关于沪上超五星酒店的专题报道(我至今珍藏着此刊)，更是让四季另辟蹊径的奢华美学把我迷到不行——鲜花每两小时一换，确保只呈现花枝的最佳状态；客房一律采用400织针寝具，确保每次翻身都不会发出“沙沙”声；用具尽量避免出现酒店Logo，以不破坏四季竭力营造的家的氛围(现在似乎并不是)；为遗失行李的宾客免费提供“紧急旅行包”，提供衬衫、领带等“应急物资”......
当时的四季绝对是城中的红人，太太们热衷去四季下午茶、家庭客爱借周日早午餐之名欢聚，临近的上海电视台更是欣然为其播出免费广告无数——Chris Botti来上海开演奏会期间，晨间新闻主播会说“CB的音乐最常在四季的背景音乐里听到”；访谈节目《风流人物》里，主持人在四季的套间专访了刚从微软跳去盛大的唐骏；还有不少主播视四季酒店的健身卡为业余标配。
此外，还有一些四季开创的猎奇记忆——大堂里摆着800元一只的烟灰缸、浴室里采用法国舶来的欧舒丹洗护系列、中餐厅采用玉器餐具、餐厅采用鲜切黄油取代了塑料封装黄油......遗憾的是，彼时的上海也出现了一些不匹配的尴尬，天价烟灰缸、法国洗手液、中餐厅玉质食器经常失窃，最终以廉价烟灰缸、用硅胶固定、灌满国产洗手液的不锈钢瓶取代，成为了四季辉煌历史上的时代插曲。
严苛的营造标准和低调奢华的作派也迎来的无比挑剔的客人，酒店刚开业就迎来了红得发紫的F4(歌迷的声浪还震碎了入口一块玻璃)和身怀六甲的贝嫂；滨崎步不仅包下了3层，还要求用矿泉水沐浴；中东王子们大多自带家具入住，并要求换装黄金座厕；还有女宾还要求把鹅黄色墙壁全部刷成A4纸白，避免妆色不准；前来拍摄《碟中谍3》的阿汤哥自带厨师入住，但为总套申请了一台跑步机和400只衣架，他前脚退房，其前妻妮可·基德曼后脚入住了24小时。
▲ 要说出四季最让我折服的点，莫过于敷满电梯轿壁的原木镶板、以及浴室里款式不再时髦却依旧锃亮的花洒，无不是“历久弥新”的完美注解。
四季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夺目的黄金岁月一直保持到2008年，以柏悦、半岛、璞丽、浦东丽思卡尔顿为首的世博献礼军团进驻上海前。尽管浦西四季的设施、装修和地位被后浪不留情面地超越，但浦西四季的沉静、稳悠的气韵，还有大批效力10年+的员工呈现的扎实周全的服务，无不令其成为城中极让人留恋和敬仰的存在。
· 第三幕 ·
东进
双黄 | 2030s | 天际泳池
四季进驻上海10年后，四季终于借助Gensler建筑事务所操刀的浦东21世纪大厦中高区成功“东进”，令魔都位列“四季双黄城”(其他被四季下过双黄的城市包括东京、纽约、伦敦、开罗、新加坡、芝加哥、洛杉矶等)。
在上海梅开二度的四季，显然欲借浦东四季呈现一派截然不同的旅居风貌，匹配金融区的先锋特质。浦西四季满怀对上海1930s的致敬，而威尔逊事务所别出心裁，将对上海1930s的追忆和上海2030s的构想水乳交融，形成一派交织着老上海元素和未来感的革新之作，这一大胆尝试刚好接棒东京丸之内四季始创的“新一代四季风貌”，正式推动了四季由旧世界向新世界的转型。
在客房布局上，浦东四季运用更开阔的玄关，让迷你吧、衣帽间、入户门厅和浴室形成一个若即若离的半开敞空间，缓解了常规入户布局的枯燥与压抑；置于房间核心位置的日间榻，为客房划出了一块开敞的起居区；落地窗前的半透明屏风既表达了对中式风格的敬意，又能阻隔金融区的繁忙与喧嚣。大量皮面、弧面、金属和酒红色的运用，更将酒店亦怀旧亦未来的特质彰显得淋漓尽致。
浦东四季在规模上也更为精巧，不到两百间客房的体量令其更显精品和私密。而坐拥优美城市天际线的高空泳池、场景极具戏剧张力的法餐厅(Camelia后改为意大利餐厅)、功力深厚且出品上乘的中餐厅，更令这座精品体量酒店享尽了大酒店才有的周全。
这间四季别具一格、极尽创建性的呈现，与其时任总经理Rainer的品味卓然密不可分(尽管我一直觉得这家四季的服务很不四季)，有幸和这位优雅的德国绅士同桌交流过，真是贴心细心到发指。他还携手佛罗伦萨香水屋Lorenzo Villoresi调制了一套香调以上海黄金年代为灵感的香氛备品。开业初期，普通客房就用90毫升装，套房据说更为慷慨，为150ml装，可惜后来缩量了。
▲ 浦西四季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散落全店各处的三联式摄影作品(即从三个角度拍摄同一对象)，我记得有卡梅隆·迪亚兹、马修·麦康内出镜，不知现在是否还有保留。
2015年，瑞安将浦东四季以低于市价5亿的价格出售给了宝矿，尽管当时并未引发管理方变更，但换管理方“举措”还是在5年后到来。这间四季将在明天下架四季后，上牌我个人超期待、蓄势重振的丽晶。
▲ 这间坐标浦东的四季酒店，也为众多在梅奔开唱、非四季不住的明星(Taylor Swift、水果姐等)提供了极为便利的落脚点。
· 第四幕 ·
暂别
新风貌 | 博物馆 | 闭门翻修
应一波喜新厌旧者的呼声，上海四季在2015年进行了一场迎合时代潮流的翻修，棕榈树被一款夸张的台灯和路灯合体取代、古雅的云石吊灯换成了bling bling的奥运五环式玻璃吊灯、门厅显眼位置设置了咖啡甜品售卖站、端庄的木框条纹布椅换成了入时的金属框皮椅、一些躺椅还正对落地窗摆置，亲和年轻族群的同时，还颇具社区友好感。
▲ 大堂New Look。
▲ 翻修前后的客房层电梯厅对比。
▲ 浦西四季客房新旧风貌对比，新房间的湖绿色、金属元素和皮面融入得游刃有余，但个人对厚实的木质床板、奶黄色墙面和顶角的蛋糕式裱花全然没有抵抗力。
客房也换上了更轻快俏皮的色彩、加入了多用途圆桌、和便于自助调酒的开放式迷你吧，一切调整都是得当且美妙的，但真要说新旧客房的区别，我一位好友的一句话描述一针见血“新房间一看就是酒店、老房间更具家的温情。”而很多老客人也承认新房间美，但总点名入住老房间，于是，酒店在结束半数客房翻修后就终结了工程，留下了另外一半维持2002年开业初原貌，至于因翻修而撤走的老家具，大多随内卖流向了员工家中，实名羡慕那些买走原配家居的人。
▲ 老版行政套房。
不过，无论你偏好新版设计、还是留恋2002的初版装修，上海四季酒店的面貌终将在5月31日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交由主持翻修设计的Jean-Michel Gathy重整。至于大家对2年后重开的上海四季有何期许、希望对现有容貌进行哪些保留，欢迎在留言档留言。
*鸣谢：章和轼先生(原香港南洋兄弟烟草公司董事副总经理、上海四季业主公司原副董事长总经理、筹建处主任、上海四季酒店负责人)、Angela Cai、Chloe Qian、Sookie Jiang、Apple、蒋存辉、Serena Shen、Betty Chan、Steven Miao、Vantaly凡达利艺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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